〈春回〉(18+)
雪終於停了。天際仍是一望無盡的灰靄,石子路與屋簷理所當然地覆上薄薄的白色,糖霜一樣,讓遠處的小屋彷彿隨時會有薑餅人推門而出——丹特為自己稍嫌幼稚的想法悶悶笑了兩聲。這種時候適合煮一鍋熱紅酒,他心想,或者一杯伯爵紅茶,配一塊奶油曲奇。任何代表著悠閒的零食都可以,難得今天是一個風不太大的好天氣。
雪終於停了。天際仍是一望無盡的灰靄,石子路與屋簷理所當然地覆上薄薄的白色,糖霜一樣,讓遠處的小屋彷彿隨時會有薑餅人推門而出——丹特為自己稍嫌幼稚的想法悶悶笑了兩聲。這種時候適合煮一鍋熱紅酒,他心想,或者一杯伯爵紅茶,配一塊奶油曲奇。任何代表著悠閒的零食都可以,難得今天是一個風不太大的好天氣。
五月的夜還帶著春末的涼意,白日已走入夏熱,可入夜後,微風便如水般擁住了東海岸。低垂的夜幕下,街燈一盞一盞亮起,晚風帶來椰子樹搖曳的沙沙,日落後的長街適合等待,眼睫的影子將加里.藍道夫的雙眸攏成一汪藍海,他有些出神了,指尖摩娑著一張紙條,直到車門關上的聲音響起,他才慢慢抬起眼睛。
「過來。」銀白巨龍沉聲說道,尾巴拍了拍地板,示意站在不遠處的少年上前。他的語氣聽著冷淡,但心情看上去不錯。雪精靈咬了咬牙,胡攪蠻纏地咕噥著抱怨:「我不喜歡睡你這裡……」
奧薩掙扎著從夢中清醒,睜開雙眼,所見仍是一片漆黑。呼吸亂了幾秒,青年並沒有妄動,雙手規規矩矩地安放在小腹上,直到煩擾的耳鳴淡去,才緩緩從床上坐起。下意識摸向覆在眼上的繃帶,他的耳廓不自覺地動了動,奧薩聽見窗外有鳥鳴,僕人們忙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獵犬們嗷嗷叫喚著討食。
奧利維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,動不動就要生氣噴火,見誰噴誰,把小動物們攆得滿山亂竄,附近的樹都燒沒了。連隔壁山頭生性遲鈍溫和的山嶽巨人埃文都受不了他的脾氣,悄悄挖地洞把自己埋了提早冬眠。
肆虐了整個山谷的暴風雪,終於在第七天散去。連日大雪幾乎覆沒了狼群的領地,太陽久違地露臉,施捨般從雲層中洩出幾縷陽光,照亮靄靄大地。而在那雪丘之下,傳來一陣細微的鼓動,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費力扒拉。緊接著,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從雪中探了出來,年輕的公狼艱難地頂開積雪,從窩裡探出身體,好不容易將後腿拔了出來,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抱怨。
枝椏搖曳,陽光從葉隙間落下,微風帶來金盞花的香氣,隱約能聽見遠處烏鶇的啁啾鳥鳴。金棕色毛皮的公貓鼻尖動了動,頰鬚微微顫著,似乎在確認不遠處的氣味。他按捺著搖晃尾巴的衝動,悄悄伏下上身,將自己藏在灌木陰影之下,雙眼緊緊盯著不遠處——那兒有一隻田鼠,正專心致志地嗅著地面。
在遙遠的鄉下小村莊裡,住著一位壞脾氣的巨人,他的名字叫做菲爾。菲爾總是在生氣,他看誰都不順眼,覺得世上所有人都想跟他作對。孩子們都怕他,每回看到他總會悄悄繞遠,躲進屋子裡,靜得像一群嚇壞的小鵪鶉——沒有人想跟菲爾待在一塊。村裡的大人們也不敢,他們覺得菲爾雖然聰明,但刻薄極了,他們惹不起。所以菲爾只好逃跑似地搬出小村莊,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頂上。
夜晚的馨香馥郁如牡丹,彷彿一罈久藏的私釀女兒紅,只消嗅一嗅便讓人醺然欲醉。一團溫暖藉著醉意悄悄偎近懷裡,彷彿一隻狡黠美麗的狐,恣意妄為地引逗到手的獵物。
血帶著鐵鏽味的腥甜將他喚醒,他在令人難耐的乾渴中睜開雙眼,指尖神經質地抽動了下。這是第幾天?泰格萊花了幾秒思考。雨仍在下,垂掛在入口處的藤蔓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,林間陰冷的風夾著水氣鑽進山洞裡,身下的乾草變得乾癟而潮濕,一瞬間他居然有些想念那頭怪物的體溫。
當紅豆變得濃稠甜軟,就可以轉小火了。湯勺緩緩攪拌,水氣將暖黃色燭燈朦朧,熬開的咕嘟咕嘟輕柔搖擺,甜味開始擴散,滿室都是溫暖的食物香氣。羅斯科情不自禁地彎起眉梢,尾巴也時不時地晃動著,是肉眼可見的好心情。
今日天氣依舊爽朗,義大利麵送上來的時候,及川徹的腦子裡閃過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。到底是為什麼呢?看著將那盤可怕的紅色食物一口一口送進嘴裡的灰髮少年,他忍不住脫口而出。「到底為什麼呢?」
烏蘭.斯坦頓是猛然驚醒的。後腦杓鈍鈍地發疼,像被重物猛烈地打過。他搖了搖腦袋,想把暈眩的感覺晃開,但並沒有甚麼用。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,青年撐著牆試圖從地上爬起來,但沒半晌又摔了回去。碎石扎進他的掌心裡,倒是讓他清醒了些。
他想不起來一切為何發生。宮治湊過來時表情那麼自然,彷彿這是早有預謀的付諸行動。房間裡只剩冷氣運轉時的低沉嗡鳴,在窗外的更遠處,火車的呼嘯劃開夏日午後的沈默。喝到一半的冰麥茶,規整擺在腳邊的漫畫,新一期少年週刊攤在腿上,還有陽光從宮治身後擁抱他的模樣。他的銀髮因此鍍上一層淡金,藏在髮間的耳殼透著淺淺的紅,直到此刻北信介才敢斷定宮其實不那麼游刃有餘。
「哎喲,這話說得!」中年女人似嗔地睨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眼,一甩繡帕,一張血口咯咯笑了起來,一邊撩開帳簾:「官人們瞧瞧,上京來的好苗子,還是個雛兒!」說著,她又覷了這一幫青年。領頭那個身長八尺,猿臂蜂腰,一雙鳳眼斜挑,端著一副邪裡邪氣的模樣,一看就知是個重欲的。後頭幾個兵也不差……小娘子有得受囉!倒是便宜這群無賴。老鴇抿著唇嗤嗤笑了起來。這幫兵痞子,剛浩浩蕩蕩打了場勝仗,雖不是富得流油,但也是不差錢的……想到這兒,女人忙不迭地跟著幾個男人進到營帳裡,擠到領頭的身邊賠笑道:「您瞧瞧,老身可沒有撒謊!這妮子還是前朝的公主伴讀,老身花了大價錢才將她贖來的。」
狼群總在深夜遊蕩。牠們擅長尋找足跡,也擅長說謊,總能在暗巷裡找到幾個從被窩裡逃跑的孩子,用幾句甜言蜜語便打動那些薄脆的信任。牠們愛極了那些迷路的小羔羊,纖細、稚嫩,柔軟且帶著馨香,足夠無知,也足夠美味,那尖細的小嗓子拼盡全力呼救也傳不出幾英呎遠。
男孩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,黑暗和寂靜讓他打從心底恐慌。汗水浸濕了臉上的蒙眼布,萊安咬著牙,輕輕數著呼吸,試圖回想起一切。